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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聽朋友說嚴君平的墓在郫縣，但不知道具體的位置。近來在網上查了些資料，知道嚴君平墓在新勝鎮平樂村。成都市區有兩處與嚴君平有關的地方，一個是支磯石街和君平街，都在我居家的附近。我在《支磯石街：天與地的對話》和《謁揚雄墓》兩篇文章對嚴君平進行了一些介紹。趁這個周末無事，我驅車來到了新勝鎮平樂村，來尋訪那個哲學家嚴君平，以及其人其事給我們有哪些啟示。

嚴君平墓和平樂寺就在橫山子南端，岷江支流灌溉渠徐堰河邊。我開車走錯了，竟從橫山的后山上去的，在一位老鄉的指引下，來到了嚴君平的墓前。原來，沿著徐堰河邊新修的公路上來方便多了！這里是成都平原西南端僅有的一塊高地，成了嚴君平先生的安息地。不過，由于平樂寺的發展和近年過度的開發，一個哲學家墓的周圍竟變成了佛教的宣傳地，到處都是佛家的術語。這是在對這位漢代哲學家的挑戰，他本來就不喜歡功名，喜歡清凈的人，況且他信仰忠孝信義，尊奉老子的道德經，與佛教毫不相干。

平樂寺比嚴君平墓晚的多，應該建于隋朝，當年可是川西平原上的一座大寺、名寺。公元1934年，四川著名的昌圓禪師，他也是郫縣人，籌資對嚴子祠進行了較大規模的修復建設，并改祠為寺。平樂寺之名還是由于這座橫山子，因為橫山子又名平樂山，當然平樂山得名嚴君平的生前常說：“王莽伏誅，光武中興，天下太平，萬民安樂，吾生亦樂，死亦樂。”，取“君平之所樂”之意。

嚴君平到底是哪里人，我認為應該就是附近的人，因為他平生不喜功名，淡泊名利。但這里有他的墓就足夠了，在邛崍市南君平鄉萬石壩嚴河灣也有他的墓，綿竹也他的住宅。對于邛崍的墓，據《邛州志·祠寺》：“君平墓在州北十里童家橋，有碑記。”但現在碑已毀，但墓還在。今天邛崍的君平墓，僅高3米，寬4米，縱長6米。我倒是更相信他就是郫縣人，因為他從郫縣更容易走過當時成都的大街小巷，走過了我已經走過的一條條街巷。更何況有記載說唐昌（原崇寧縣）城北五里的洗心莊（寄魂莊）即為君平故里。嚴君平本姓莊，揚雄稱之為“蜀莊”。

我是來拜會一位先哲的，我是來聽這位哲學家給我講一堂關于道德的學術問題，我更是來聆聽他對我的諄諄教誨！

這里原來就是嚴子祠，是人們憑吊嚴君平的地方。這里不僅有嚴君平墓，還有通漢井（傳說為嚴君平所鑿）和洗墨池。晚唐詩人羅隱曾為君平墓和君平井題寫過隸書碑碣。清乾隆四年，李心正到崇寧縣任縣尉，對嚴君平仰其德高而力主建祠紀表，曾云：“賴有君平流寓遺骨尚巋然西鄙，而又摧殘逼壓，岌岌就湮。保以為神靈，保以樹民望。臺墓不兩立，疑事無成功。吾悲之，吾恥之，吾終當為賢大夫圖之。”于是籌資在君平讀書臺上建祠，為“嚴子祠”。

嚴君平一般隱居成都市井中，以卜筮為業，“因勢導之以善”，宣揚忠孝信義和老子道德經，以惠眾人。50歲后歸隱、著述、授徒于郫縣平樂山，91歲去逝后也埋葬于郫縣平樂山。嚴君平墓，就在郫縣唐昌鎮平樂村。該墓坐北朝南，為“磚室墓”，墓冢為圓形，周長約80米，封土堆高約2米。墓前有石碑一通，高2米，寬1.2米，上書“嚴君平之墓”，據載為民國時崇寧縣（當時新勝歸崇寧縣管轄，崇寧縣府就在今天的唐昌）知事黃承熙所立。

嚴君平名遵，本姓莊，生于漢武帝末，年九十余歲而終。他知天文，識星相，善占卜，以賣卜為生，唐昌鎮小南街有君平的賣卜巷、成都的支磯石街和君平街，還有綿竹等許多地方都有是占卜的地方。他每日賣得百錢即閉戶下簾而注《老子》。嚴君平著書十余萬言，有《老子指歸論》、《易經骨髓》和《道德歸論》，使老子的道家學說，更加系統條理化，得以發揚光大。《老子指歸論》的道論與哲學思想為揚雄、王弼、成玄英等人所繼承，成為魏晉玄學所提出的“貴無”、“自然為本”的本體論與重玄學的萌芽。他終身不圖富貴，為后人所尊崇。揚雄少時，曾求教于門下，是嚴君平的學生。可以說，除了嚴君平在哲學上取得的巨大成績，就是他的得意門生揚雄。可以這樣說，揚雄的成就，一半的功勞就得益于他的老師啊！而他的墓地離他得意門生的墓地友愛鎮子云村也不遠，冥冥中他們似乎做了約定，要相守在現在郫縣的土地上。

漢朝班固，晉時皇甫謐都曾為嚴君平立傳。班固說：“君平九十科，遂以其業終。蜀人敬愛，至今稱焉。”李白在詩中說：君平既棄世，世亦棄君平，觀變窮太易，探元化群生。寂寞綴道論，空簾閉情幽。騶虞不虛來，鸑鷟有時鳴。安知天漢上，白日懸高名。岑參在詩中說：君平曾賣卜，卜肆蕪已久，至今杖頭錢，時時地上有。不知支磯石，還在人間否。鄭世翼在《過嚴君平石井》詩中說：君平本高尚，遠蹈古人風。賣卜成都市，流名大漢中，舊井改人世，寒泉久不通。歷代文化人，如東漢的梁鴻，北魏的常景，唐代大詩人李白，邊塞詩人岑參，初唐詩人鄭世翼也曾到橫山憑吊君平遺跡，并作詩緬懷。

現在修葺的嚴君平墓在平樂寺右側。墳墓約高二丈，墓周栽楠木、柏樹，當然為近年所培修。嚴君平墓2000年來，歷經幾度興衰。唐時著名詩人羅隱流寓橫山，他曾用隸書書寫“君平墓碑碣”和“君平井碑”。

我在平樂寺，看到香火依舊興盛，那當然與嚴君平有關系了！寺前尚存柏二十多株，直干挺立，其色蒼翠、黛光欲流。在宋代，平樂寺名為嚴樂院。宋朝熙寧年間，著名廉吏趙抃，曾到橫山游過嚴樂院。在其所著《成都雜記》中間有記載“羅隱隸書君平井碑在永昌縣（即崇寧）嚴樂院后，井東南五十步即君平墓”、“墓碑破壞，道士修然出舊榻，跡隱書。”至清代乾隆四年，當時崇寧縣尉李心正來訪君平墓，其蹤跡已渺不可尋。后來他查閱趙抃《成都雜記》，根據里面記載，修復了君平墓。他在《修復嚴子墓碑記》中說：“墓高二丈，周廣十四丈，背離寺四尺，左達古井，右通新廟，面向東豎碑曰：嚴子君平壟。”現新培修君平墓，翻刻1924年邑人名書家黃德官書《西漢嚴君平先生之墓》。我看到平樂寺前有兩個池子，掛著木牌說“消防池”。其實這就是嚴君平的洗硯池，位于平樂寺前殿，分兩池并列。兩池之水一濁一清，故又名鴛鴦池，池水終年不涸，是君平洗硯處。相傳嚴君平每天著書立說之后，在此洗硯，故名洗硯池，亦名洗墨池。現在已經失去了它原有的功效，養起了金魚，成了大殿的消防用水。

離開平樂寺，我就去尋找通漢井，聽說就在墓附近，于是向看墓的一位老人打聽。老人就給我講說，通漢井在墓和平樂寺之間，目前并沒有開發。通漢井，亦名君平井，相傳為嚴君平所鑿，可通漢州（廣漢），唐代羅隱曾為此井隸書“君平井碑”。此井深約五丈，投石井下有叮咚金石之聲。走過停車場，僅僅看到一棵小樹上掛著一個木牌子，上書“通漢井”，并有箭頭指明方向。前行40米就是傳說中的“通漢井”，上個世紀末已經被水泥封上了。我沒有看到旁邊的亭子，僅僅看到游人在這里焚香祭拜，依舊懷念那個嚴君平。睹物思人，歲月無情帶走了一切，只有眼前一物傳說是嚴君平所鑿，變成人們憑吊的地方。我看了很久，并沒有去投石，害怕所有的游客都這樣做，那不久的將來它將被填滿而消失掉，好在他沒有被開發，沒有很多的游客來，只是當地熟悉的老人偶爾祭拜下。

古人的評論已經非常客觀了，但我還要補充說，嚴君平的貢獻不僅在于此，對于教育他做出的貢獻更加大。可以說嚴君平是中國乃至于人類歷史上最早的民間民辦學校的創始人，現在成都市文廟街的旁邊，有一條稱君平街的街道，曾經就是嚴君平開辦自己學校的地方。在四川各地，都有嚴君平的教育遺跡，他在我站立一帶開辟的“讀書臺”，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民間民辦學堂。他的理論包含有儒家的理義，但他注重老子的學說，加上蜀地的本地文化學說。這些學說都是淡泊功名，把學習的目的放在為了發展地方生產和家庭的生活水平的提高。他提倡學習與勞動生產實踐相結合，他開辦的學校中的學生，全部是耕讀者，也就是現在人們常說的半工半讀者，即使是嚴君平本人，也是先尋找職業去養活自己，然后再教書育人。而嚴君平的學生揚雄提出的“耕讀”思想，則成為了后來中國民間私塾學校和學生的重要宗旨。

我還在尋找讀書臺，也許就在我們行走的腳下，歲月的流逝，已經模糊了這一切。據《四川通志》記載：橫山尚有讀書臺。系乾隆七年崇寧縣尉李心正重建，坐北面南，系四合大院，有正殿一樓，“讀書臺”匾為成都府水利同知強望太書。正殿樓下供奉嚴君平木雕象一座，高約1.7米。我就想象，就在我站的腳下，就是嚴君平的“讀書臺”，他收了眾多的學子，其中就有我們大儒學家揚雄。作為西漢最杰出的哲學家、辭賦家和語言學家，揚雄天生口吃，卻訥于言而敏于行。師從嚴君平的日子里，他從這位大師身上汲取了他所能汲取到的營養。這個木訥的孩子，他的人生將從此一步步地走出平樂，走出郫縣，走出成都，直到成為中國文化史上光照千秋的人物。這一切，完全得益于嚴君平的言傳身教，得益于嚴君平提倡的學習與勞動生產相結合。

這里是成都平原的唯一一塊高地，就成為嚴君平的安息之地。極目遠眺，遠處是青翠的綠，泥土也泛著黝黑，而腳下確實貧瘠的黃土，是橫山這座小山的本色。它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無奈，看著岷江及其支流在腳下穿過，看著從大山深處來的給養滋潤著它腳下的土地，只有保持著自己原有的色彩。

當我準備返回的時候，來拜祭的人更多了。大家在他的墓周圍喝著茶，交流著，似乎都沁潤在一種高深哲學的文化中來。歲月的過往已經讓我們模糊了他為我們所做出的貢獻，我們已經無法翻閱他留給我們的著作，只能猜測他的哲學理論。想象自己常常駐足在支磯石街，徘徊在君平街上，思索著自己的未來。從橫山南坡下來，看徐堰河向西南流去，滋潤著成都平原，那是來自岷山的水，是來自世界上最大高原青藏高原的雪水。橫山的相對高差也不過100多米，卻延續一點高原的特色，讓人們對大山有了一種依戀的情懷，只有暫時寄托在這樣的小山上。無需說什么，我們只有靜靜體味眼前的一切.

這里是嚴君平的墓，這里是平樂，處在橫山的南邊，富饒成都平原西北腳。嚴君平的思想道德就像這岷江及其支流（如徐堰河、柏木河、江安河等）一樣，流向整個成都平原，傳播到長江流域，傳播到中華民族的土地上。甚至在一些外國的學術研究中，也有嚴君平熠熠生輝的思想光芒。

 

           [ 2015年5月30日于郫縣新勝鎮平樂村]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