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方
來源：作者：韓春山時間：2014-11-06熱度：0次
張二嬸子老兩口看病最信偏方。平時身體有個小恙，根本不去醫(yī)院，找這個掐算掐算，找那個把把脈。然后遵囑，哪天該吃什么，不該吃什么，全都由識文斷字的張二叔記到掛在墻上的日歷牌上。結婚二十年全家大人孩子就這么過來了，身體健健康康的。于是二叔二嬸在村子里遇到有人因病去醫(yī)院時，就私底下和人們發(fā)感慨：真是有幾個破錢燒的，這病還用去醫(yī)院？花那個冤枉錢干嘛。
但二嬸四十歲那年因偶爾一次腳傷后發(fā)生的故事，讓兩口子徹底放棄了偏方治療。
在一次農(nóng)活中，二嬸不慎扭傷了腳踝，當時紅腫的厲害。按照鄉(xiāng)鄰給的方子，做了做熱敷，又泡了泡熱水，沒幾天浮腫就很快退去，但二嬸總感覺走路有些和過去不大一樣，別人也勸說再找個醫(yī)生檢查檢查。
“莊稼人，身子骨皮實著呢，哪有這么多講究，再說病哪有一下子就好利落的！”二叔二嬸這樣想著。沒過幾天，二嬸那只扭傷的腳又疼了起來。于是，二叔還是采取原來的治療法子，但這次腳疼起來好像沒有停止的趨勢。疼的方式也不像開始那樣痛的撕心裂肺，而是不間斷的小痛。看來這次病要纏磨些時日了，二叔二嬸這樣想著，還是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半個月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二嬸的腳疼病始終不見好轉。這時村里有個好心人就上門傳授治療信息。說是在離村十里以外的苗家村有人專配一種治腿疼腳疼的藥，吃過立碼見效。于是二叔用自行車馱著二嬸經(jīng)多方打聽找到了這家包治腳疼病的人家。
開門的是一位五十開外上了年歲的中年婦女。細心的二叔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開門時兩只手的十指有些和常人不同，骨節(jié)粗大，并且全都向里彎曲著，類似雞爪的形狀，但人的精神看上去還算不錯。那名婦女把客人讓進屋里，在尋問了病人的病癥后，就如數(shù)家珍般講起了她配的這種藥的奇特療效，并用現(xiàn)身說法伸出了自己變型嚴重的十個手指來。沖著二嫂說：“你這種病是類風濕，現(xiàn)在剛開始，如果再治晚了，就像我現(xiàn)在一樣，再發(fā)展下去是要出人命的。”那名婦女在眉飛色舞講著的同時，從桌子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紅色小藥瓶，瓶體上有標簽撕過的痕跡。
“這瓶藥共有三十粒，每天兩粒，吃完后保證你的腳不再痛。”
二叔接過藥瓶，擰開蓋仔細看了看：里面的藥片和平時見到的并沒有什么區(qū)別。打聽了一下價格，每瓶二十元。倆人對了一下眼神，覺得這價格也不貴，但就不知這藥是否如眼前這位中年婦女說的那樣神奇。那名婦女看到倆人懷疑的表情后就說，你打聽一下四鄰八鄉(xiāng)，凡是得這種病的人都在吃我這種藥。如果不見效，我可以給你們退錢。
話說到這份了，管用不管用先買了吧。二叔二嬸這樣想著，就從這名婦女處買了兩瓶。
按照囑咐，在服用了三天后，二嬸就覺得自己的腳痛癥狀見輕，七天后已感覺不到疼痛了。為了鞏固好治療成果，二叔二嬸決定繼續(xù)服用，把半月一個療程的治療進行完。真到了半月下來，二嬸的腳感覺不到一絲的疼痛。這下可把二叔樂壞了，在村子里逢人便夸上兩句這種藥的神妙。
一個多月過去了，二嬸的腳又有了不適的感覺，并隨著時間的推移，疼痛也越來越加劇。二叔心里還是堅持：再好的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病治愈的道理，凡事都有個過程，只要這藥管用就行。于是又接著把另外一瓶藥服用了下去。結果也像第一次一樣，沒出一個星期，腳痛的現(xiàn)象消失了。后來在癥狀的多次反復后，二叔又從那名婦女那里買回幾瓶。二嬸的腳痛病一犯，就讓其服用。
一天，很會算計的二叔在仔細研究了藥瓶后覺得，這藥一定不是這名婦女自己配的，還應該有制作廠家，只是她想從中賺取一部分。于是二叔費盡周折，終于弄清楚了這種藥的出處——河南范縣。并把這名藥商的電話號碼也淘還到了。果不其然，電話打過去后，直接購買比從那名婦女那里進每瓶便宜八塊。從此后，二嬸的腳痛病一犯，二叔就按約定的地址真接把錢匯過去，對方也非常講誠信，準時把藥寄來。因此二叔暗自慶幸，自己這次遇上了好人。因為他經(jīng)常聽村子有人講一些時下一些騙子騙錢的故事。
類風濕，被電視上那些做醫(yī)藥廣告的描述成死不了的癌癥。病根是除不了啦，但就這樣止住痛也是很不錯了。于是二叔二嬸倆口子堅信自己的治療方法是對的，就這樣堅持了三年多。有一年的冬天，二嬸的藥吃完后，二叔想和河南的那位很講誠信的藥商聯(lián)系一下，但對方的電話始終處于關機狀態(tài)。半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音信。這下二叔就慌了神，再打聽一下當?shù)啬莻€賣藥的婦女，結果早在一年前因類風濕引起心臟病突發(fā)去世了。這樣的消息讓二叔心里更是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二嬸的心臟也不是很好，萬一……他不敢多想下去，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要千方百計找到那位神密的賣藥人，這病耽誤不得啊。
就在和那名河南藥商失聯(lián)兩個月后，一個陌生的電話打進了二叔的手機：喂，我是河南那個賣給你藥的，前些日子我們這里有點事，廠子由范縣搬到臺前來了，以后有事你就打這個電話，不過藥現(xiàn)在漲價了，每瓶上長了三元。同時藥商還把新的郵寄地址說給了二叔。正在焦急萬分之中的二叔那還顧得上多了這幾元錢啊，慌忙找來筆和紙記下了新的地址。并一再叮囑藥商，以后再有事千萬提前打電話吱聲，可不能像這次失聯(lián)。對方在“中、中”的鄉(xiāng)音中掛斷了電話。有了這次教訓，二叔狠了狠心，根據(jù)以往的劑量一口氣為二嬸買了半年的。但半年以后，二叔再也沒能聯(lián)系上那位神密的賣藥人。
二嬸的腳疼病依舊原樣。讀大學的女兒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讓她通過河南籍的同學幫忙，看能不能找到失蹤的賣藥人。女兒在電話中就勸爸爸還是到德州人民醫(yī)院這樣的大地方去查病，不要信這偏方那偏方的了。無奈之下，二叔帶著一瘸一拐的二嬸擠上了去市里的公交。幾次倒車后終于找到了人民醫(yī)院的門口，看到高高的門診樓及進進出出的車輛，二叔在心里就犯開了嘀咕：在這里開出一張單子得要花多少錢啊？
看到二人正在醫(yī)院門口打愣，兩名熱心的中年婦女湊了過來：大叔大嬸看病啊，哪里不舒服啊？一輩子在農(nóng)村呆著沒出過遠門的二叔二嬸那見過這啊，看到這兩位婦女普通的打扮，可親的面容，就把自己的病情一五一十的跟眼前這兩位陌生人介紹了起來……
聽完后，其中一位就說：“大叔大嬸，看你們從農(nóng)村來也挺不容易的，一看又是實在人，這樣吧，我們認識一位老中醫(yī)，治你這種病真是一絕啊。就在前面不遠，我騎三輪車拉你們去。你看這醫(yī)院，像是咱莊戶人看病的地方嗎？病看不好不說，你老兩口一年的土地收入弄不好全打進去。”
就這樣，二叔二嬸讓這兩名婦女用三輪車拉著，穿過眼花繚亂的街道，七拐八拐的走進了一條長長的僻靜胡同，在上面懸掛有“善一堂”牌匾下停了下來。進得門來，坐堂的白須老者在簡單的詢問完病情后，開始抓藥。那兩名中年婦女在一旁夸獎老先生醫(yī)術高超的同時，也不忘反過來叮囑先生給二叔二嬸好好的把把脈。此時此刻的二叔二嬸眼里滿是感激的神情。
“先拿兩個療程吧，一個療程半月四百元。”白須老者便包藥，便囑咐二叔二嬸，熬湯服用，剩下的殘渣再熬后泡腳。二叔打了個愣，比起河南人的藥來貴了不少，但一想起二嬸這些日子斷藥后痛苦的表情，還是欣然買了回來。
兩個療程過去了，二嬸的病痛沒有絲毫減輕的跡像。大概是中醫(yī)療效慢吧，二叔這樣想著，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一個月又過去了，二嬸還是那樣的表情。二叔感覺到這次可能真的遇到騙子了，于是他開始懷念起河南的那位賣藥人：跑到哪兒去了呢……
女兒寒假回來了，進門一聽說沒有按照她說的去大醫(yī)院檢查而開始埋怨二老。并在第二天親自帶著二老來到了人民醫(yī)院門診部。經(jīng)過一系列檢查之后，醫(yī)生接過了X光片及化驗報告，仔細分析研判后對二叔二嬸嫂說：“你這不是類風濕病，是普通的炎癥。不過你的骨質有些疏松，可能是與你服藥不當造成的。我給你開兩盒藥，然后到下面藥房拿藥就行了。”
“這藥管用嗎？”二叔弱弱的小聲問。
“沒問題，保好。”醫(yī)生微微笑了笑，很堅定的說。
將信將疑的二叔二嬸在女兒的帶領下，坐上了返乘的公交車。車上還有座，二叔看到二嬸和女兒都已安頓好后，就近找了個座位坐下，順勢拿起了乘客遺落在座位上的一張舊報紙，靜下心后翻看了起來。報上的一則舊聞驚的二叔目瞪口呆：
“據(jù)大河報消息：近日河南警方搗毀了一處制售販賣假藥窩點，查獲一大批激素類藥物。據(jù)專家講，這種藥物病人服用后，短時間內可減輕病人疼痛癥狀。但長期服用會使病人有依賴感，停藥后會使病癥加重。最后導致各種病發(fā)癥的發(fā)生直至死亡。”犯罪嫌疑人還交待，自1996年以來，他們先后在河南范縣、臺前等地加工后，再用電話聯(lián)絡的方式銷往全國各地。目前該案正在進一步的審理過程中……
二嬸自從服用人民醫(yī)院開具的消炎藥后，腳痛現(xiàn)象很快就消失了，多年來從沒有再犯過。 (編輯：作家網(wǎng))
